黑天鹅观察 | 美国在打一场“国家安全（贸易）战”

发表时间：2020-06-09 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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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年前，在中国驻华盛顿大使馆的一次招待会上，美国国安会亚洲事务高级主管博明用流利的中文引述了孔子的名言：“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他是在正面回应崔天凯大使关于中美之间是“双赢合作关系”的立场表述。很显然，博明所代表的美国对华决策层，并不认可中国关于中美关系的“名分”定位，因此也就对中国时时刻刻挂在嘴边的“双赢、互利”这些“言论”，听起来非常不顺耳。




今年9月20日，曾经担任《华尔街日报》驻北京记者、并在海军陆战队效力多年的博明，被提升任命为副国家安全事务顾问，统筹美国的对华决策事务。那么，他又将如何定位中美之间推拉撕扯、不断升级的贸易战呢？

回顾过往两年的中美贸易纠纷与冲突，一条自始至终贯穿美国对华决策立场的主线，往往被双方“取消采购波音飞机”、“暂停购买美国大豆”、“逮捕华为首席财务官孟晚舟”等纷纷扰扰的动态新闻所遮掩。特朗普总统以大地产商人的身份，不断指摘中国在对美贸易中“赚了大便宜”、“偷窃了美国企业的知识产权”、“抢夺了美国工人的就业”等等，也往往给中国人一种强烈的错觉：即贸易战就是关乎中美之间不公平、不平衡的双边贸易的，说来说去还是钱的事；只要双边贸易达到平衡了，或者是中国通过大幅采购美国农产品、波音飞机、能源产品等，从而使中美贸易赤字缩小，就能够缓和甚至彻底解决中美两国的贸易争端。

这种认知不仅是一厢情愿，而且用博明+孔子的简单回应就是：“名不正”。对于美国方面来说，从发起贸易战的第一天开始，贸易战就不是简简单单的“贸易”战，而是关乎美国生死存亡的“国家安全之战”。

中美贸易战的第一枪，实际上是从美国对全球钢材和铝制品进口加收高额关税开始的。2018年3月1日，特朗普在白宫宣布，对全球钢、铝产品加征25%和10%的进口关税；原因是根据美国商务部的调查报告，廉价的进口钢材、铝制品冲击摧毁了美国的工业制造业基地，直接影响了美国的“国家安全”。在制裁名单上，虽然中国的对美出口量仅仅排在第十位，但谁都知道，“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美国的目标靶心是直接瞄准中国的。

美国真正毫不掩饰地亮出“国家安全”的大旗，向中国高端科技企业挥起制裁大棒，是从断供中兴通讯开始的——但那时还是隔了一层窗户纸，美国商务部的罚款处罚是以中兴违规向伊朗提供设备等指控为根基。到了逮捕孟晚舟、并直接将华为加入禁售黑名单，美国的借口就只剩下一个了：“国家安全”。接下来，将中国定位为汇率操纵国，商讨禁止美国养老金投资中国企业及债券，以及考量将中国在美上市企业强制退市的极端大招，都是按照“国家安全”这一统领主线而自然演变递进出来的。

将中美贸易冲突准确定位为美国的 “国家安全（贸易）之战”，对于投资者来说，至少有以下几个好处。






首先，明白了“国家安全之战”这个前提，投资者就不会对中美贸易冲突的最终解决时间表和解决方式，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简言之，虽然双方谈谈打打，进进退退，一会儿好像马上要达成一揽子统筹协议，一会儿好像又一言不合、掀桌子走人，但最终的结果，既不可能是双方重归于好、握手言和，也还未到彻底摊牌、兵戎相见的时刻。最合理的结局就是：双方在不断试探底线的过程中，固化各自核心立场；即便双方达成了某种阶段性的妥协让步，虽然市场反馈积极正面，股市应声大涨，但在具体条款的执行中肯定会横生枝节，执行效果大打折扣，双方再起争端，一切推倒重来。可以想见，这一来一往的过程中，双方互信自然会不断下降，而各自国内的对抗、敌意情绪也会不断攀升。这种折冲挫折的最终结果，必将引发全球经济的衰退和萧条。正因为中美贸易战不是钱能解决的事，所以它将对全球经济的“钱景”，带来不可避免的冲击和负面影响。

其次，明白了美国“国家安全之战”的定位，投资者就要做好准备，迎接中美经贸金融领域不断“切割”、“离婚”所带来的一层一层剥洋葱的过程。


以国家安全为内核和原点，所有的经济活动、经济产品以及企业生产领域，都可以按照与国家安全这一内核之间的相互关系而排出轻重缓急的重要次序。从美国过去两年对华制裁和攻击的角度可以看出，它是依循着一条从核心工业制造业——高科技信息领域——金融银行系统——商业民生产品——信息价值观产品的脉络。这条主线从里到外，从核心到边缘，从实物到抽象，从硬件到软件，像洋葱一样，一层一层剥离开来。以中国企业为例，这种基于“国家安全”的打击序列，也会沿着一条从中国铝业——华为、中兴——交行、招行——淘宝、拼多多——百度、腾讯这一“国家安全”逻辑而逐步深入的。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在“国家安全”这一无所不包的大伞下，任何在美上市的中国企业，都将面临着随时下落的铡刀。

最后，明白了美国“国家安全之战”的实质，投资者将不得不审时度势，改换投资组合的范式和逻辑，为可能出现的全球性经济危机和股市崩盘做好心理和实质准备。

道理很简单：当美国将中国的经济发展和运作模式作为美国的“国家安全威胁”来定位和面对的时候，只有一种可能能够将美国的国家和战略决策者的思维扭转过来——那就是，出现了一种更重大、更急迫、更现实的国家安全威胁，让美国不得不调转枪口，改弦更张。假如，美国对于伊朗的经济制裁最终引爆了波斯湾的火药桶，整个中东再次陷入剧烈动荡，美国不得不再次出手介入；再假如，中美经贸冲突动摇了全球经济发展的根基，2019年年底前经济数据急速恶化，以美国为首的全球经济步入萧条甚至是又一轮经济危机；又假如，弹劾特朗普紧锣密鼓，美国国内政治出现空前撕裂，政府关门停摆，甚至出现宪政危机等等等等。可想而知，不管以上哪种替代性的“国家安全威胁”出现，全球股市都将会是哀鸿遍野，一片萧条。

“国家安全”是一个最抽象、最容易被误解、也最容易被滥用的概念。手握“国家安全”这把锤子，面前的任何问题都自然而然地变成了钉子。以“国家安全”为透视镜，对手的实力往往被无限上纲地夸大，而对手的动机往往会在民意与媒体无理性的煽动裹挟下，被刻意丑化与敌意化。两周前，在与澳大利亚总理举行的联合记者会上，特朗普总统首次毫不掩饰地将中国定义为“世界威胁”；他说到，“很显然，中国在一定意义上是对世界的威胁，因为他们比其他人都更快地增加军备。我看中国有很多不同的角度，但在当下，我的关注角度是贸易——但是，你知道，贸易就等同于军事。”

诚然，“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现在，“国家安全（贸易）战”的名分找准了，相互指摘责骂的言论也顺理成章了；但是，这最终要促成的事，是会真正加强美国的“国家安全”，还是会引发一场本来不必要出现的国家安全危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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